汉景帝前元三年(公元前154年),当初,汉文帝时期,吴王刘濞的太子进京朝见,得以陪伴皇太子饮酒、下棋。在棋局上,吴太子与皇太子为争棋路发生争执,态度不恭敬,皇太子拿起棋盘砸向吴太子,结果把他打死了。汉文帝派人将吴太子的灵柩送回吴国安葬,到了吴国,吴王刘濞生气地说:“天下都是刘姓一家的,死在长安就应该葬在长安,何必送回来安葬!”于是又把灵柩送回长安安葬。吴王从此逐渐失去了作为藩臣应有的礼节,称病不再前往京城朝见。汉文帝知道他是因为儿子的缘故,便将他的使者扣押审讯。吴王刘濞害怕了,这才开始有了谋反的念头。后来,吴国又派使者进京为吴王“秋请”(古代诸侯于秋季朝见天子的礼仪),汉文帝再次询问使者,使者回答说:“吴王实际上并没有生病,朝廷扣押审讯了几批使者,吴王害怕,所以才称病。俗话说:‘看到深渊里的鱼不吉利。’希望陛下能赦免吴王以前的过错,让他重新开始。”于是汉文帝赦免了吴国的使者,让他们回去,并赐给吴王几案和手杖,允许他因年老而不必进京朝见。吴王刘濞的罪名得以解除,谋反的念头也有所收敛。然而,他在国内利用铸铜、制盐的产业,使得百姓不用缴纳赋税。百姓去服徭役时,他还按照当地的市价支付报酬。每年他都会慰问有才能的人,赏赐平民。其他郡国的官吏如果要来吴国抓捕逃亡的人,吴王总是公然禁止,不把人交出去。像这样过了四十多年。晁错多次上书说吴王刘濞有罪过,应该削减他的封地,汉文帝宽厚,不忍心惩罚他,因此吴王变得越来越骄横。等到汉景帝即位,晁错劝说景帝:“从前高帝刚刚平定天下时,兄弟少,儿子们年幼,所以大规模分封同姓诸侯。齐国七十多座城,楚国四十多座城,吴国五十多座城,封给这三个庶出的子弟,就分去了天下的一半土地。如今吴王以前因为太子的事与朝廷有嫌隙,假装生病不来朝见,按照古代的法律应当处死,汉文帝不忍心惩罚他,反而赐给他几案和手杖,对他的恩德够深厚了,他本应改过自新,可他却更加骄横放纵。他利用矿山铸钱,煮海水制盐,引诱天下的逃亡之人,谋划叛乱。现在削减他的封地,他会谋反;不削减,他也会谋反。削减的话,他谋反会来得快,但造成的危害小;不削减,他谋反会来得晚,但造成的危害大。”汉景帝让公卿、列侯、宗室共同商议,没有人敢提出反对意见,只有窦婴与晁错争辩,从此两人之间产生了嫌隙。
楚王刘戊前来朝见,晁错趁机说刘戊去年在为薄太后服丧期间,在服丧的住所与人通奸,请求诛杀他。汉景帝下诏赦免了他的死罪,但削减了他的东海郡封地。前年赵王有罪,朝廷削减了他的常山郡封地;胶西王刘卬因为卖爵的事有不法行为,朝廷削减了他六个县的封地。朝廷大臣正在商议削减吴国的封地,吴王刘濞害怕封地被不断削减,于是就谋划起兵反叛。他觉得诸侯中没有值得与之谋划的人,听说胶西王刘卬勇敢,喜欢军事,诸侯们都畏惧他,于是派中大夫应高去游说胶西王。应高说:“如今主上信任奸臣,听信谗言,不断侵削诸侯的封地,对诸侯的惩罚越来越重,俗话说:‘吃糠的时候,就会想到米。’吴国和胶西国都是有名的诸侯国,一旦被朝廷注意,就不能安稳了。吴王身患重病,不能按时朝请,已经二十多年了,常常担心被怀疑,却又无法自我辩解。他缩着肩膀,叠起双脚,仍然害怕得不到谅解。我私下听说大王因为卖爵的事犯了过错,朝廷削减诸侯封地,按罪名不应该削减这么多,恐怕这还不止是削减封地这么简单。”胶西王说:“是有这么回事,那你说该怎么办?”应高说:“吴王认为他和大王您有共同的忧患,希望能顺应时势,不惜牺牲性命,为天下消除祸患,您觉得怎么样?”胶西王惊讶地说:“我怎么敢这样做呢?主上虽然逼得紧,我也只有一死而已,怎么能背叛朝廷呢?”应高说:“御史大夫晁错迷惑天子,侵夺诸侯的封地,朝廷上下都对诸侯心怀怨恨,诸侯都有背叛的想法,这已经是人心所向了。彗星出现,蝗虫成灾,这正是万世难逢的时机,圣人就是在这样的忧患时刻兴起的。吴王对内以诛杀晁错为名,对外追随大王您的车驾,纵横天下,所到之处,无不投降,所指向的地方,无人敢不服从。大王如果能答应一句话,吴王就率领楚王夺取函谷关,守住荥阳的敖仓(今河南郑州西北),控制那里的粮食,抵御汉朝的军队,安排好住宿等待大王。大王如果有幸能亲自前往,那么天下就可以平定,您和吴王就可以分割天下了,这不是很好吗?”胶西王说:“好。”应高回去向吴王报告,吴王还是担心胶西王不坚决反叛,于是亲自前往胶西国,与胶西王当面约定。胶西国的群臣中有人听说了胶西王的谋划,劝谏说:“诸侯的土地加起来还不到汉朝的十分之二,发动叛乱,让太后担忧,这不是好计策。如今面对一个皇帝都难以对付,假如事情成功了,两个君主再争夺天下,祸患就更大了。”胶西王不听劝谏,于是派使者去联合齐王、菑川王、胶东王、济南王,他们都答应了。
当初,楚元王刘交喜爱读书,和鲁申公、穆生、白生一起跟随浮丘伯学习《诗经》。等到刘交做了楚王,就任命这三人为中大夫。穆生不喜欢喝酒,楚元王每次设宴,总是为穆生准备甜酒。等到楚元王的儿子夷王、孙子刘戊即位后,起初也常常为穆生准备甜酒,后来就忘了。穆生说:“我可以离开了。甜酒不再准备,说明楚王的心意已经懈怠。我要是不走,楚人会把我抓到街市上受刑的。”于是称病卧床不起。申公、白生极力劝他起来,说:“难道你就不怀念先王的恩德吗?如今楚王只是偶尔一次没注意小礼节,何必这么在意呢?”穆生说:“《易经》上说:‘能预知事物细微变化的人,可称得上是神明。细微的变化,是吉凶的先兆。君子发现细微的变化就会行动,不会等到最后时刻。’先王之所以礼遇我们三人,是因为道义还在。如今他忽视了这一点,就是忘记了道义。与忘记道义的人在一起,怎么能长久相处呢?这哪里是为了区区的礼节呢!”于是他称病辞去官职,申公、白生则留了下来。刘戊逐渐变得荒淫残暴,太傅韦孟作诗劝谏,他也不听,韦孟就离开楚国,住在邹地(今山东邹城)。刘戊因为被削减封地的事,就与吴国通谋反叛。申公、白生劝谏刘戊,刘戊却把他们当作犯人,让他们穿着红褐色的囚衣,在街市上舂米。休侯刘富派人劝谏刘戊,刘戊说:“叔父你不帮助我,我起兵后就先攻打你。”休侯害怕,就和母亲太夫人逃到了京城。
等到朝廷削减吴国的会稽郡、豫章郡的文书到达时,吴王刘濞就率先起兵,杀掉了汉朝的二千石以下的官吏。胶西王、胶东王、菑川王、济南王、楚王、赵王也都反叛了。楚国丞相张尚、太傅赵夷吾劝谏楚王刘戊,刘戊杀了他们。赵国丞相建德、内史王悍劝谏赵王刘遂,赵王将他们烧死。齐王后悔违背约定,坚守城池。济北王的城墙毁坏尚未修好,他的郎中令劫持了他,让他无法发兵。胶西王、胶东王作为叛军的首领,与菑川王、济南王一起攻打齐国,包围了临淄(今山东淄博临淄区)。赵王刘遂发兵屯驻在赵国西部边境,想等待吴、楚两国的军队一起西进,又向北派使者到匈奴,与匈奴联合。
吴王征发了全部士兵,在国内下令说:“我六十二岁了,亲自率军出征,我的小儿子十四岁,也作为士兵在前面冲锋。所有与我年龄相仿以上,与我小儿子年龄相仿以下的人,都要全部出征!”一共征发了二十多万人。吴王向南派使者联络闽东越(今福建东部一带),闽东越也派兵跟随。吴王在广陵(今江苏扬州)起兵,向西渡过淮河,与楚军会合,又派使者给各诸侯送信,列举晁错的罪状,想联合各路军队诛杀晁错。吴、楚两国的军队一起攻打梁国(今河南开封一带),攻破了棘壁(今河南永城西北),杀死了几万人,乘胜向前推进,锐不可当。梁孝王派将军迎击,又被吴楚联军打败了梁军的两支队伍,士兵们都纷纷逃回,梁孝王据守睢阳(今河南商丘)。
当初,汉文帝临终前告诫太子说:“如果有危急情况,周亚夫真正可以担当领兵的重任。”等到七国叛乱的消息传来,汉景帝就任命中尉周亚夫为太尉,率领三十六位将军前去攻打吴、楚联军;派曲周侯郦寄攻打赵国;将军栾布攻打齐国;又召回窦婴,任命他为大将军,让他屯驻在荥阳(今河南荥阳东北),监督齐、赵两国的军队。
当初,晁错修改的法令有三十章,诸侯们都喧哗反对。晁错的父亲听说后,从颍川(今河南禹州一带)赶来,对晁错说:“皇上刚刚即位,你执政掌权,就侵削诸侯的封地,疏远人家的骨肉,人们纷纷议论,都怨恨你,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呢?”晁错说:“本来就应该这样做。不这样做,天子就没有威严,宗庙就不能安宁。”父亲说:“刘家的天下安宁了,可是晁家却危险了,我离开你回去了!”于是喝毒药***,说:“我不忍心看到灾祸降临到我身上。”过了十多天,吴、楚等七国就以诛杀晁错为名起兵反叛。汉景帝与晁错商议出兵的事,晁错想让景帝亲自率军出征,自己留守京城。他又说:“徐(今江苏泗洪南)、僮(今安徽泗县东北)附近,是吴国没有攻下的地方,可以送给吴国。”晁错向来与吴相袁盎不和,晁错在某处就座时,袁盎总是避开;袁盎在某处就座时,晁错也避开,两人从未在同一厅堂说过话。等到晁错做了御史大夫,派人审查袁盎接受吴王财物的事,将他治罪,皇帝下诏赦免袁盎,把他降为平民。吴、楚叛乱后,晁错对丞史说:“袁盎收受了吴王很多金钱,专门为他隐瞒,说他不会反叛。现在吴王果然反叛了,我想奏请治袁盎的罪,他肯定知道吴王的谋反计谋。”丞史说:“事情还没有发生时治他的罪,能断绝他的念头。现在叛军已经向西进发,再治他的罪有什么用呢?而且袁盎不应该参与谋反。”晁错犹豫不决。有人将这件事告诉了袁盎,袁盎很害怕,连夜去见窦婴,向他说明吴王反叛的原因,希望能到皇帝面前亲口对答。窦婴进宫向皇帝报告,皇帝就召见袁盎。袁盎进宫拜见,皇帝正与晁错商议调兵之事,皇帝问袁盎:“如今吴、楚反叛,你觉得该怎么办?”袁盎回答说:“不值得担忧。”皇帝说:“吴王靠铸钱煮盐,富甲一方,还招揽了天下的豪杰,准备充分才起兵反叛,若不是有十足的把握,他怎会轻易行动?你为何说不必担忧呢?”袁盎说:“吴王铸钱煮盐确有其事,但他哪能招揽到真正的豪杰?如果真有豪杰辅佐,吴王就会行正义之事,不会反叛了。吴王所招揽的不过是些无赖子弟、亡命之徒和私自铸钱的奸人,所以才相互勾结引发叛乱。”晁错说:“袁盎说得倒好听,但有什么办法呢?”皇帝问:“你有什么计策?”袁盎说:“请陛下屏退旁人。”皇帝让旁人退下,只有晁错还在。袁盎说:“我要说的事,大臣们不应该知道。”于是皇帝又让晁错回避,晁错只好退到东厢,心里十分怨恨。皇帝最终问袁盎,袁盎回答说:“吴、楚相互送信,说高皇帝分封子弟,各有封地,如今贼臣晁错擅自贬谪诸侯,削夺他们的土地,因此他们才反叛,想西进共同诛杀晁错,恢复原来的封地就罢兵。如今的计策,只有斩杀晁错,派使者赦免吴、楚七国,恢复他们原来的封地,这样就可以兵不血刃地平息叛乱。”皇帝沉默了很久,说:“如果真能这样,我不会舍不得牺牲一个人来向天下谢罪。”袁盎说:“这是我的愚计,还请陛下仔细考虑。”于是皇帝任命袁盎为太常,秘密准备出行。
十多天后,皇帝命令丞相青、中尉嘉、廷尉欧弹劾晁错,奏称晁错“辜负陛下的恩德和信任,想要疏远群臣百姓,又打算把城邑送给吴国,毫无臣子的礼节,犯下大逆不道之罪,应当腰斩,父母、妻子、兄弟不论老少全部处死”。皇帝批示:“同意。”晁错对此毫不知情。壬子日,皇帝派中尉召晁错,骗他乘车巡行街市,晁错穿着朝服就在东市被斩首。
皇帝派袁盎与吴王的侄子宗正德侯刘通出使吴国。谒者仆射邓公担任校尉,上书谈论军事,进见皇帝。皇帝问他:“你从军中而来,有没有听说晁错死了,吴、楚就退兵了?”邓公说:“吴王蓄意谋反已有几十年了,这次因为被削地而发怒,以诛杀晁错为名,其实他的本意并不在晁错。我担心天下的有识之士从此闭口,不敢再进言了。”皇帝问:“为什么这么说?”邓公说:“晁错担心诸侯强大难以控制,所以请求削减他们的封地,以尊崇朝廷,这是为国家的万世之利着想。计划刚刚实施,却遭到杀身之祸,这样对内堵塞了忠臣的进谏之路,对外替诸侯报了仇,我私下认为陛下这样做不可取。”皇帝长叹一声,说:“你说得对,我也很后悔。”
袁盎、刘通到了吴国,吴、楚的军队已经开始攻打梁国的营垒。宗正因为与吴王有亲属关系,先进入营帐,劝吴王跪拜接受诏令。吴王听说袁盎来了,知道他是来劝说自己的,笑着回答:“我已经自称东帝了,还向谁跪拜?”他不肯接见袁盎,把袁盎留在军中,想胁迫他担任将领,袁盎不肯,吴王就派人包围看守,还打算杀了他。袁盎找机会逃脱,回去向皇帝报告。
太尉周亚夫对皇帝说:“楚兵勇猛轻捷,很难与他们正面交锋,希望先把梁国舍弃给他们,断绝他们的粮道,这样才能制服他们。”皇帝同意了他的计策。周亚夫乘坐六辆驿车,准备到荥阳(今河南荥阳东北)***军队。当他到达霸上(今陕西西安东)时,赵涉拦住他进言说:“吴王一直很富有,多年来招揽了许多敢死之士。他知道将军您要出征,必定会在崤山(今河南三门峡东)、渑池(今河南渑池西)的险要之地设下埋伏。军事行动讲究机密,将军您为何不从此处向右走,经过蓝田(今陕西蓝田),出武关(今陕西丹凤东南),抵达洛阳(今河南洛阳),这样不过多花一两天时间,却能直接进入武库,擂响战鼓。诸侯们听到这个消息,会以为将军您是从天而降。”太尉按照他的计策行事,到达洛阳后高兴地说:“七国反叛,我乘坐驿车平安到达这里,真是出乎意料。如今我占据荥阳,荥阳以东就没什么可担忧的了。”他派人搜索崤山、渑池之间,果然发现了吴国的伏兵,于是奏请赵涉担任护军。
太尉周亚夫率兵向东北进发,抵达昌邑(今山东巨野东南)。吴国攻打梁国很急,梁国多次派使者向条侯周亚夫求救,周亚夫都不答应。梁国又派使者向皇帝告状,皇帝派人命令周亚夫救援梁国,周亚夫却不执行诏令,坚守营垒,不肯出兵,而是派弓高侯韩颓当等人率领轻骑兵,出淮泗口(今江苏淮安附近),断绝吴、楚军队的后路,堵塞他们的粮道。梁国派中大夫韩安国和楚相张尚的弟弟张羽担任将军,张羽奋力作战,韩安国沉稳持重,这才勉强打败了一些吴兵。
吴兵想西进,梁国的城池坚守,他们不敢西进,就奔向周亚夫的军队,在城下邑(今河南商丘夏邑)对峙,想与汉军交战。周亚夫坚守营垒,不肯出战。吴兵粮食断绝,士兵饥饿,多次挑战,周亚夫始终不出兵。一天夜里,周亚夫营中突然发生惊乱,士兵们相互攻击,一直闹到营帐下,周亚夫却安稳地躺在床上,一动不动。过了一会儿,营中就恢复了平静。吴兵向营垒东南角佯攻,周亚夫却下令加强西北方向的防备,不久,吴国的精锐部队果然奔向西北,但无法攻入。吴、楚的士兵大多又饿又病,纷纷叛逃,于是他们就撤兵了。二月,周亚夫派出精锐部队追击,把吴、楚联军打得大败。吴王刘濞丢下军队,与几千名壮士连夜逃跑。楚王刘戊***。
吴王刚开始发兵的时候,他的大臣田禄伯担任大将军。田禄伯说:“军队聚集向西进发,没有其他出奇制胜的路线,很难建立大功。我希望能率领五万人,沿着长江、淮河逆流而上,收取淮南(今安徽淮南一带)、长沙(今湖南长沙),进入武关(今陕西丹凤东南),与大王您会合,这也算是一条奇计。”吴王的太子劝谏说:“大王是以反叛的名义起兵,这样的军队不能轻易交给别人,否则别人也可能反叛大王,那可怎么办?况且单独率领军队,会有很多麻烦,只会白白削弱自己的力量。”吴王就没有答应田禄伯的请求。
吴国的年轻将领桓将军劝吴王说:“吴国多是步兵,步兵在险要地形作战有利;汉朝多是车骑,车骑在平原作战有利。希望大王经过城池时不要停留,迅速向西,占据洛阳的武库,取用敖仓(今河南郑州西北)的粮食,凭借山河的险要地势来号令诸侯,这样即使不进入关中(今陕西中部),天下也基本上平定了。如果大王慢慢推进,留下城池不攻打,汉军的车骑一到,冲入梁国、楚国的郊野,我们的大事就会失败。”吴王询问各位老将的意见,老将们说:“这年轻人冲锋陷阵还可以,哪里懂得什么深谋远虑!”于是吴王没有采纳桓将军的计策。
吴王把军队都集中起来统一指挥,在军队还没有渡过淮河的时候,他的宾客们都被任命为将军、校尉、军侯、司马,只有周丘没有得到任用。周丘是下邳(今江苏睢宁西北)人,逃亡到吴国,以卖酒为生,品行不好,吴王很轻视他,不任用他。周丘于是进见吴王,说:“我因为没有才能,不能在军中任职。我不敢请求率领军队,只希望向大王借一个汉朝的符节,我一定能有所回报。”吴王就给了他符节。周丘拿到符节后,连夜赶到下邳。当时下邳听说吴王反叛,都据城防守。周丘到达传舍,召来县令,让随从以罪名斩杀了县令,然后召集与他关系好的豪杰官吏,告诉他们:“吴王已经反叛,大军马上就到,屠城不过是一顿饭的工夫。现在先投降,家室就能保全,有才能的还能封侯。”众人出去后互相转告,下邳很快就投降了。周丘一夜之间就召集了三万人,派人报告吴王,然后率领这些军队向北夺取城邑。等到达阳城(今河南登封东南)时,他的军队已经发展到十多万人,打败了阳城的中尉军。周丘听说吴王战败逃走,自己估计无法和他一起成就大业,就率军返回下邳,还没到下邳,就因背上生毒疮而死。
吴王刘濞丢弃军队逃跑后,他的军队很快就溃散了,纷纷向太尉周亚夫和梁国的军队投降。吴王渡过淮河,逃到丹徒(今江苏镇江),依靠东越(今福建、浙江一带),他的军队还有一万多人,收集逃散的士兵。汉朝派人用重金收买东越,东越就骗吴王出去慰劳军队,派人用矛戟刺杀了吴王,把他的首级装在盒子里,快马送到朝廷。吴王的太子刘驹逃到闽越(今福建一带)。吴、楚反叛一共三个月就被彻底平定,这时,各位将领才认为太尉周亚夫的计谋是正确的。然而,梁孝王却因此与太尉有了嫌隙。
胶西王、胶东王、菑川王围攻临淄(今山东淄博临淄区)时,齐王派路中大夫向天子报告。天子又命令路中大夫回去告诉齐王,要坚守城池,说汉军已经打败了吴、楚的军队。路中大夫回到临淄时,三国的军队把临淄围得水泄不通,他根本无法入城。三国的将领与路中大夫约定:“你要是反过来声称汉军已经被打败,让齐王赶快投降,我们就放过你,不然就杀了你。”路中大夫假装答应,到了城下,他远远望见齐王,大声喊道:“汉军已经派出百万大军,太尉周亚夫打败了吴、楚的军队,正率军前来救援齐国,齐王一定要坚守,不要投降!”三国的将领杀死了路中大夫。起初,齐国被围困得紧急时,曾暗中与三国通谋,但盟约还没定下来,恰好路中大夫从汉朝回来,齐国的大臣们就又劝齐王不要投降三国。等到汉将栾布、平阳侯等人的军队到达,打败了三国的军队,解除了临淄的围困。后来,他们听说齐国起初曾与三国有通谋的事,就打算调兵攻打齐国。齐孝王害怕,喝毒药***了。
胶西王、胶东王、菑川王各自率兵回国。胶西王光着脚,坐在草席上,喝着水,向太后请罪。胶西王的太子刘德说:“汉军已经撤回去了,我看他们已经疲惫不堪,可以趁机袭击。希望收集大王剩余的军队攻打他们,要是打不过再逃到海里,也不算晚。”胶西王说:“我的士兵都已经疲惫不堪,不能再战了。”弓高侯韩颓当给胶西王送来书信说:“我奉诏前来诛杀不义之人,投降的可以赦免罪行,恢复原来的地位;不投降的就消灭他。大王你看着办吧。”胶西王袒露上身,叩头来到汉军的营帐前请罪,说:“我刘卬不遵守法令,惊扰了百姓,还让将军远道而来,来到我们这个偏僻的国家,我请求接受剁成肉酱的惩罚。”弓高侯手持金鼓接见他,说:“大王熟悉军事,我想听听你发兵的理由。”胶西王叩头,跪着前行,回答说:“当时晁错在天子身边掌权,擅自更改高皇帝的法令,削减诸侯的封地。我们认为他的行为不义,担心他会扰乱天下,所以七国才发兵,准备诛杀晁错。现在听说晁错已经被处死,我们就赶紧罢兵回国了。”弓高侯说:“大王既然认为晁错的做法不对,为什么不向天子报告?没有得到诏令和虎符,就擅自发兵攻打正义的国家。从这一点来看,你的意图不只是想诛杀晁错。”于是拿出诏书,给胶西王宣读,然后说:“大王你自己考虑该怎么办吧。”胶西王说:“像我这样的人,死有余辜。”于是***,太后和太子也都死了。胶东王、菑川王、济南王都被处死。
郦寄将军的军队到达赵国,赵王把军队撤回邯郸(今河北邯郸),据城坚守。郦寄攻打了七个月,都没能攻下。匈奴听说吴、楚战败,也不肯再帮助赵国。栾布打败齐国后,回军与郦寄一起引水灌邯郸城,城墙被水冲毁,赵王刘遂***。
皇帝认为齐国最初是愿意归附朝廷的,后来是因为被胁迫才与三国有通谋,并非出于本意,就召来齐孝王的太子刘寿,立他为齐王,这就是齐懿王。济北王也想***,希望能保全妻子儿女。齐人公孙玃(jué)对济北王说:“我请求为大王去劝说梁王,让他向天子求情,如果说不动,大王再死也不迟。”公孙玃于是去见梁王,说:“济北王的封地,东边与强大的齐国接壤,南边受到吴越的牵制,北边受到燕赵的威胁,这是一个四分五裂的国家,它的力量不足以自保,也没有什么奇特的办法来应对危难。虽然济北王曾与吴国通谋,但那并不是他的本意。当初如果济北王表明坚决不跟随吴国的态度,那么吴国一定会先经过齐国,吞并济北,再联合燕赵,这样崤山以东的诸侯联盟就会形成,没有任何间隙。如今吴王联合诸侯的军队,驱使一群乌合之众,向西与天子对抗,而济北王独自坚守节操,不肯依附吴国,使吴国失去盟友,孤立无援,最终土崩瓦解,这未必不是济北王的功劳。以小小的济北,却要与诸侯对抗,这就好比用羊羔和小牛的弱小力量去抵御虎狼一样。济北王坚守职责,不屈不挠,可以说是忠诚不二了。他这样的功劳和忠义,却还被天子怀疑,让他缩着肩膀,低着头,叠着脚,抚着胸口,后悔当初没有依附吴国,这对国家是不利的。我担心那些坚守职责的藩臣会因此产生疑虑。我私下认为,能够历经艰难险阻,到长乐宫、未央宫,在天子面前慷慨陈词的,只有大王您了。大王您对上有保全济北王的功劳,对下有安抚百姓的美名,您的德行会深入人心,恩泽会施及无穷,希望大王您能仔细考虑这件事。”梁孝王听了很高兴,派人迅速向天子报告,济北王因此没有被治罪,被改封为菑川王。
皇帝想封吴王的弟弟德哀侯广的儿子为吴王,延续吴国的祭祀,封楚元王的儿子刘礼为楚王,延续楚国的祭祀。窦太后说:“吴王是个老年人,本应该做宗室的表率,使大家和睦相处,可他却带头率领七国叛乱,扰乱天下,为什么还要延续他的后代呢?”于是没有同意封吴王的后代,只同意立楚王的后代。乙亥日,皇帝改封淮阳王刘余为鲁王,汝南王刘非为江都王,统治原吴国的土地;立宗正刘礼为楚王;立皇子刘端为胶西王,刘胜为中山王。
汉景帝前元四年(公元前153年),当初,吴、楚七国反叛时,吴国的使者到淮南(今安徽淮南一带),淮南王想发兵响应。他的相国说:“大王如果一定要响应吴国,我愿意担任将领。”淮南王就把军队交给他,然而相国率领军队后,却据城防守,不听从淮南王的命令,而是效命于汉朝。汉朝也派曲城侯率兵救援淮南,因此淮南得以保全。吴国的使者到庐江(今安徽庐江一带),庐江王没有响应,却与越国频繁往来。到了衡山(今湖南衡山一带),衡山王坚守城池,没有二心。等到吴、楚被平定,衡山王进京朝见,皇帝认为他忠贞诚信,劳苦功高,说:“南方地势低洼潮湿。”就改封衡山王为济北王,以褒奖他。庐江王因为与越国边境相邻,多次派使者往来,被改封为衡山王,统治江北地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