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汉高祖六年(公元前201年),起初,匈奴畏惧秦朝的威势,向北迁徙了十多年。等到秦朝灭亡,匈奴又逐渐向南渡过黄河。匈奴单于头曼有个太子叫冒顿(mò dú),后来头曼宠爱的阏氏(yān zhī,匈奴王后的称号)生了小儿子,头曼就想立小儿子为太子。当时东胡(古代北方游牧民族)强大,月氏(yuè zhī,古代西域民族)也很强盛,头曼就把冒顿送到月氏做人质。不久后,头曼紧急攻打月氏,月氏想杀掉冒顿,冒顿偷了月氏的良马,骑马逃回匈奴。头曼认为他很勇猛,就命令他率领一万骑兵。冒顿于是制作了一种响箭,用来训练他的骑兵射箭,下令说:“响箭射向哪里,你们必须跟着射向哪里,不跟着射的人,一律斩首!”冒顿先拿响箭射自己的良马,他的手下有些不敢跟着射,冒顿就把这些人都杀了。后来他又用响箭射自己的爱妻,手下人有的还是不敢射,又被冒顿杀掉。最后,冒顿用响箭射向单于的良马,手下人都跟着射。于是冒顿知道这些人可以为他所用。有一次,冒顿跟着头曼去打猎,他用响箭射向头曼,他的手下也都跟着响箭射向头曼,于是杀死了头曼,把他的后母、弟弟以及那些不听从他的大臣全部诛杀。冒顿自立为单于。

东胡听说冒顿自立为单于,就派使者对冒顿说,想要得到头曼时期的千里马。冒顿询问群臣的意见,群臣都说:“这是匈奴的宝马,不能给他们。”冒顿说:“怎么能因为一匹马而与邻国失和呢?”于是把千里马送给了东胡。过了不久,东胡又派使者对冒顿说,想要得到单于的一个阏氏。冒顿又询问左右侍从,侍从们都很生气,说:“东胡太无礼了,竟然索要阏氏!请攻打他们。”冒顿说:“怎么能因为一个女人而与邻国发生冲突呢?”于是把自己宠爱的阏氏送给了东胡。东胡王更加骄横。东胡与匈奴之间有一片无人居住的土地,方圆一千多里,双方在各自的边界修筑了哨所。东胡派使者对冒顿说,想要这片弃地。冒顿询问群臣的意见,群臣中有人说:“这是弃地,给他们也行,不给也行。”冒顿听后大怒,说:“土地是国家的根本,怎么能给别人呢?”那些说可以给的大臣,都被冒顿斩首。冒顿跨上战马,下令说国内有敢落后出发的人,一律斩首。于是他率军突袭东胡,东胡起初轻视冒顿,没有防备,冒顿于是灭掉了东胡。回来后,冒顿又向西赶走了月氏,向南兼并了楼烦、白羊河南王的领地,接着侵犯燕、代两地,完全收复了秦朝大将蒙恬所夺取的匈奴旧地,与汉朝以原来秦朝在黄河以南的边塞为界,一直到朝那(今宁夏固原东南)、肤施(今陕西延安东北)。当时,汉朝的军队正与项羽对峙,中原地区因战争而疲惫不堪,因此冒顿得以强大起来,拥有能拉弓射箭的士兵三十多万,威震各国。

这年秋天,匈奴把韩王信围困在马邑(今山西朔州),韩王信多次派使者向匈奴求和。汉朝发兵救援,又怀疑韩王信多次暗中派使者与匈奴勾结,有二心,就派人责备韩王信。韩王信害怕被杀,九月,他献出马邑,投降了匈奴。匈奴冒顿趁机率兵向南越过句注山(今山西代县西北),攻打太原(今山西太原),一直打到晋阳(今山西太原)。

汉高祖七年(公元前200年),冬季十月,皇帝亲自率军攻打韩王信,在铜鞮(今山西沁县南)打败了他的军队,斩杀了他的将领王喜。韩王信逃到匈奴,白土(今陕西神木西北)人曼丘臣、王黄等人拥立赵国的后代赵利为王,重新收集韩王信的残兵败将,与韩王信以及匈奴合谋攻打汉朝。匈奴派左右贤王率领一万多骑兵,与王黄等人驻扎在广武(今山西代县西南)以南,一直到晋阳(今山西太原)。汉军发起攻击,匈奴兵总是战败逃走,但不久后又聚集起来。汉军乘胜追击,恰逢天气非常寒冷,下着大雪,士兵们冻掉手指的有十分之二三。皇帝驻扎在晋阳(今山西太原),听说冒顿驻扎在代谷(今山西繁峙北),想要攻打他,就派人去侦察匈奴的情况。冒顿把他的精锐士兵和肥壮的牛马都藏起来,只让人看到老弱残兵和瘦弱的牲畜。先后派去的十多批使者回来,都说匈奴可以攻打。皇帝又派刘敬前往匈奴侦察,刘敬还没回来,汉朝就出动了全部三十二万兵力,向北追击匈奴,越过句注山(今山西代县西北)。刘敬回来后报告说:“两国交战,这时本应炫耀自己的长处。但我去的时候,只看到瘦弱的牲畜和老弱的士兵,这一定是他们故意显示短处,埋伏奇兵来争取胜利。我认为匈奴不能攻打。”这时,汉军已经出发,皇帝大骂刘敬:“你这个齐国的***,靠着耍嘴皮子得到官职,现在竟敢胡言乱语,扰乱我的军心!”于是把刘敬囚禁在广武(今山西代县西南)。皇帝先到达平城(今山西大同东北),军队还没有全部赶到,冒顿就出动四十万精锐骑兵,把皇帝围困在白登山(今山西大同东北),长达七天。汉军内外无法相互救援,粮食也供应不上。皇帝采用陈平的秘计,派人暗中用重金贿赂匈奴的阏氏。阏氏对冒顿说:“两国的君主不应该相互围困。现在即使得到了汉朝的土地,单于您最终也不能在那里居住。而且汉朝的君主也有神灵保佑,希望单于您慎重考虑。”冒顿与王黄、赵利约定好会师的时间,但王黄、赵利的军队没有按时到达,冒顿怀疑他们与汉朝有勾结,于是解开了包围圈的一角。正好当时天降大雾,汉军派人在匈奴营地往来,匈奴人没有察觉。陈平请求皇帝命令士兵们在强弩上搭两支箭,向外射击,从解围的一角直接冲出去。皇帝冲出包围圈后,想要快马疾驰,太仆滕公夏侯婴却坚持慢慢行进。到了平城(今山西大同东北),汉朝的大军也赶到了,匈奴的骑兵这才解围退去。汉军也收兵返回,命令樊哙留下来平定代地(今河北蔚县一带)。皇帝回到广武(今山西代县西南),赦免了刘敬,说:“我没有听从您的建议,才在平城陷入困境。我已经把先前那十多批说匈奴可以攻打的使者都杀了。”于是封刘敬为二千户,关内侯,号称建信侯。皇帝向南经过曲逆(今河北顺平东南),说:“好壮观的县城啊!我走遍天下,只见过洛阳(今河南洛阳)和这里如此繁华。”于是改封陈平为曲逆侯,把曲逆的全部食邑都封给他。陈平跟随皇帝征战,一共六次献出奇计,每次都增加了封邑。

十二月,匈奴攻打代国(今河北蔚县一带),代王刘喜弃城逃回,皇帝赦免了他,封他为郃阳侯。

汉高祖八年(公元前199年),匈奴冒顿多次侵扰汉朝北部边境,皇帝为此忧虑,询问刘敬的意见。刘敬说:“天下刚刚平定,士兵们因战争而疲惫不堪,不能用武力去征服匈奴。冒顿杀父自立,以武力威慑众人,连他父亲的妻妾都占为己有,对这样的人,不能用仁义去说服他。只能用长远的计策,让他的子孙后代向汉朝称臣,但我担心陛下您做不到。”皇帝问:“那该怎么办呢?”刘敬回答说:“陛下如果能把嫡长公主嫁给冒顿,送给他丰厚的礼物,他一定会仰慕汉朝,把公主立为阏氏。公主生下儿子,必定会成为太子。陛下每年按时把汉朝多余而匈奴缺少的东西,多次送去慰问,并派能言善辩的人用礼节去开导他们。冒顿在世时,他就是汉朝的女婿;他死后,外孙就会成为单于。哪有外孙敢和外祖父分庭抗礼的呢?这样就可以不用战争,逐渐让匈奴臣服。如果陛下不能送长公主去,而让宗室女子或后宫的女子冒充公主,匈奴知道了,肯定不会尊重亲近她,那就没有什么用处了。”皇帝说:“好。”打算送长公主去匈奴。吕后日夜哭泣,说:“我只有太子和这一个女儿,怎么能把她抛弃到匈奴去呢?”皇帝最终没有送长公主去。

汉高祖九年(公元前198年),冬季,皇帝选取了一名宫女,冒充长公主,嫁给匈奴单于,派刘敬前往匈奴缔结和亲盟约。

史臣司马光评论说:建信侯刘敬说冒顿残忍凶暴,不能用仁义去说服他,却又想用和亲的办法让他臣服,这前后的说法多么矛盾啊!骨肉之间的恩情,尊卑之间的秩序,只有仁义之人才能明白。怎么能用这种方法去让冒顿折服呢?上古时代的帝王治理夷狄,夷狄归服就用德政去安抚他们,反叛就用武力去震慑他们,没听说过与他们和亲的。况且冒顿把他的父亲当作禽兽一样射杀,他哪里会顾及岳父呢?建信侯的办法本来就很迂腐,更何况鲁元公主已经成为赵王的王后,又怎么能夺回来呢?

汉惠帝三年(公元前192年),春季,汉朝把一名宗室女子封为公主,嫁给匈奴冒顿单于。当时冒顿正处于强盛时期,他写信给吕后,言辞极其轻慢无礼。吕后非常生气,召集将相大臣商议,想要斩杀匈奴的使者,发兵攻打匈奴。樊哙说:“我愿率领十万大军,在匈奴境内纵横驰骋。”中郎将季布说:“樊哙应该斩首!当年匈奴在平城(今山西大同东北)围困高帝,汉军有三十二万,樊哙身为上将军,却不能解围。如今战争的创伤还未愈合,受伤的人刚刚恢复,樊哙却想挑起事端,说什么用十万大军在匈奴境内纵横驰骋,这是当面说谎!而且夷狄就像禽兽一样,他们说的好话不值得高兴,坏话也不值得生气。”吕后说:“好。”于是命令大谒者张释回信,言辞十分谦卑,向匈奴道歉,并送给匈奴两辆马车、八匹马。冒顿又派使者前来道歉,说:“我从来没听说过汉朝的礼仪,多亏陛下您赦免了我。”并献上马匹,双方于是和亲。

汉惠帝六年(公元前***年),四月,匈奴侵犯狄道(今甘肃临洮),攻打河阳(今河南孟州西)。

汉惠帝七年(公元前188年),冬季十二月,匈奴侵犯狄道(今甘肃临洮),掳掠了两千多人。

汉文帝前元三年(公元前177年),五月,匈奴右贤王进入河南地(今内蒙古河套地区),侵犯掠夺上郡(今陕西榆林一带)的守塞蛮夷,杀害抢掠百姓。皇帝前往甘泉宫(今陕西淳化西北),派丞相灌婴调发车骑八万五千人,到高奴(今陕西延安东北)攻打右贤王,又征发中尉的材官(秦汉时地方预备兵兵种),归卫将军统领,驻扎在长安(今陕西西安)。右贤王逃出塞外。

汉文帝前元六年(公元前174年),冬季十月,匈奴单于给汉朝送来书信说:“前些时候,皇帝您谈到和亲的事情,我觉得很合心意,双方都很高兴。但汉朝的边吏侵犯侮辱了右贤王,右贤王未经请示,听从了后义卢侯难支等人的计策,与汉朝官吏发生冲突,断绝了两位君主的和约,破坏了兄弟之间的情谊。所以我惩罚右贤王,让他向西去攻打月氏。托上天的福,凭借着精良的将士和强壮的马匹,我们消灭了月氏,斩杀、投降了月氏的全部人马,平定了楼兰、乌孙、呼揭以及他们旁边的二十六个国家,让所有能拉弓射箭的人都统一归属。如今北方已经平定,我希望能停止战争,让士兵们休息,养精蓄锐,消除以前的不愉快,恢复原来的和约,让边境的百姓能够安定生活。如果皇帝您不想让匈奴靠近边塞,那就请下令让官吏和百姓远离边塞居住。”皇帝回信说:“单于您想要消除以前的不愉快,恢复原来的和约,我非常赞赏。这正是古代圣王的心愿啊。汉朝与匈奴约为兄弟,所以送给单于的礼物向来很丰厚。违背和约、破坏兄弟情谊的,常常是匈奴一方。但右贤王的事情已经在大赦之前,希望单于您不要深究。如果单于您能像信中所说的那样,明确告知各位官吏,让他们不要违背和约,守信重义,就像单于您信中表达的那样。”不久之后,冒顿去世,他的儿子稽粥即位,号称老上单于。老上单于刚即位,皇帝又送了一名宗室女子翁主(汉代诸侯王之女的封号)做他的阏氏,并派宦官燕国人中行说(háng yuè shuō)去辅佐翁主。中行说不想去,汉朝强行派他去。中行说说:“如果一定要我去,我一定会成为汉朝的祸患。”中行说到达匈奴后,就投降了单于,单于非常宠信他。起初,匈奴人喜欢汉朝的丝绸、棉絮和食物,中行说说:“匈奴的人口还比不上汉朝的一个郡,然而之所以强大,是因为我们的衣食与汉朝不同,不需要依赖汉朝。现在单于您改变习俗,喜欢汉朝的东西,汉朝的东西只要有十分之二进入匈奴,匈奴就会完全归属于汉朝了。”他让匈奴人把得到的汉朝丝绸、棉絮,穿在身上在草丛荆棘中骑马奔驰,衣服裤子都被划破扯烂,以此来显示不如匈奴的毛毡皮袄结实耐用;把得到的汉朝食物都扔掉,以此来显示不如匈奴的奶酪方便美味。于是,中行说教单于的左右侍从学习文字和计算方法,用来统计人口和牲畜的数量。匈奴给汉朝的书信,以及印玺、封泥等,尺寸都比汉朝的大,言辞也非常傲慢,自称是“天地所生、日月所置的匈奴大单于”。汉朝使者中如果有人嘲笑匈奴习俗没有礼义,中行说就会反驳汉朝使者,说:“匈奴的制度简单易行,君臣之间关系也很简单,国家的政务就像一个整体。所以匈奴即使有乱事,也必定会立宗族中的人为主。如今汉朝虽然号称有礼义,但亲属关系越来越疏远,以至于相互残杀、争夺权力,甚至改朝换代,都是这类事情导致的。你们这些居住在土屋里的人,就不要多说了,喋喋不休,指手画脚。汉朝送给匈奴的丝绸、棉絮和粮食,只要数量足够、质量完好就行了,何必说那么多呢?如果给的东西完备又美好,那就罢了;如果给的东西粗劣,等秋天庄稼成熟,我们就派骑兵去践踏你们的庄稼。”

梁国太傅贾谊呈上一份奏疏说:“现在天下的形势就像头朝下脚朝上倒挂着一样。天子,是天下的首脑,为什么这么说呢?因为天子处于上位;蛮夷,是天下的双脚,为什么这么说呢?因为他们处于下位。如今匈奴傲慢无礼,侵扰掠夺,对汉朝极为不敬,而汉朝每年还要送大量的金银、丝帛、采缯去供奉他们。脚反而在上,头却在下,处于这样本末倒置的局面,却没有人能解救,还能说国家有贤能之人吗?这是让人痛心流泪的事啊。如今不猎取凶猛的敌人,却去猎取田间的野猪;不与叛逆的敌寇搏斗,却去捕捉家畜兔子;只顾贪图小的乐趣,却不考虑国家的大患。陛下的仁德本可以施及远方,如今却仅仅局限在几百里之内,威严的政令无法在远方伸展,这也是让人痛心流泪的事啊。”

汉文帝前元十一年(公元前169年),冬季十一月,匈奴侵犯狄道(今甘肃临洮)。当时匈奴多次侵扰边境,太子家令颍川人晁错(cháo cuò)上书谈论军事说:“兵法上说:‘有必胜的将领,没有必胜的百姓。’由此看来,安定边境、建立功名的关键在于良将,所以不能不慎重选择。我又听说,用兵作战,在临战交锋的紧急时刻,有三个关键因素:一是占据有利地形,二是士兵训练有素,三是武器精良。按照兵法,步兵、车骑、弓弩、长戟、矛鋋(chán,一种铁柄小矛)、剑盾等武器,在不同的地形有不同的用途,如果不根据地形合理使用,可能十个人都抵不上一个人。士兵不经过挑选训练,不熟悉作战技能,起居作息不精心,行动不一致,追逐利益时跟不上,躲避危险时不及时,前进攻击时与后退接应配合不当,与金鼓指挥的信号相违背,这都是平时训练不严的过错,这样的士兵一百个也抵不上十个。兵器不完好锋利,就跟空手一样;铠甲不坚固严密,就跟袒胸露背一样;弓弩射不到远处,就跟短兵器一样;射箭射不中目标,就跟没有箭一样;射中了却不能穿透敌人的铠甲,就跟没有箭头一样。这是将领不检查兵器的危害,这样的兵器五个也抵不上一个。所以兵法说:‘兵器不锋利,就是把士兵送给敌人;士兵不听指挥,就是把将领送给敌人;将领不懂军事,就是把君主送给敌人;君主不选择良将,就是把国家送给敌人。’这四点是用兵的关键。我又听说,小国和大国的情况不同,强国和弱国的形势不同,险要之地和平坦之地的防御策略也不同。低声下气地侍奉强国,这是小国的生存之道;联合小国攻打大国,这是大国的生存之道;利用蛮夷攻打蛮夷,这是中原王朝的生存之道。如今匈奴的地形和作战技艺与中原不同,他们上下山坡,出入溪涧,中原的马匹比不上他们;在险要的道路上,一边奔驰一边射箭,中原的骑兵比不上他们;风雨中长途跋涉,饥饿干渴却不困乏,中原的人比不上他们。这些都是匈奴的长处。至于在平原上,轻便的战车和精锐的骑兵,就容易打乱匈奴的军队;强劲的弓弩和长戟,射程远,能在远处射击,匈奴的弓箭就无法抵挡;坚固的铠甲和锋利的兵器,长短兵器配合使用,游动的弓弩手往来射箭,士兵们按什伍编制一起向前,匈奴的士兵就无法抵挡;材官(秦汉时地方预备兵兵种)用驽机发射,箭能射中同一目标,匈奴的皮甲和木盾牌就无法承受;下马在地上搏斗,剑盾相交,近身攻击,匈奴的双脚就不够灵活。这些都是中原的长处。由此看来,匈奴的长处有三点,中原的长处有五点。陛下又出动几十万军队去攻打只有几万的匈奴,从人数对比来看,这是以一敌十的战术。虽然如此,战争是凶险的事情,兵器是不祥之物,所以强弱的转换往往就在俯仰之间。如果拿人的生命去争胜负,一旦失败,就后悔莫及了。帝王的用兵之道,应该是万无一失的。如今投降的胡人、义渠等蛮夷部落,前来归附的有几千人,他们的饮食和作战技艺与匈奴相同,可以赐给他们坚固的铠甲、棉衣,强劲的弓弩和锋利的箭,再加上边境郡县的优良骑兵,让通晓他们习俗、能团结他们人心的将领,按照陛下的明确指令去率领他们。如果遇到险阻,就用这些人去抵挡;在平坦的道路上,就用轻便的战车和材官去控制局面。两支军队相互配合,各发挥自己的长处,再加上众多的兵力,这就是万无一失的战术。”皇帝赞赏晁错的建议,赐给他书信,对他表示嘉奖。晁错又上书说:“我听说秦朝发动军队攻打匈奴和南越,并不是为了保卫边境、拯救百姓于水火,而是因为贪婪残暴,想要扩张领土,所以还没有取得战功,天下就已经大乱。况且发动战争却不了解形势,作战就会被敌人俘虏,屯兵就会让士兵白白送死。匈奴和貉族之人,他们的本性耐寒;南越之人,他们的本性耐暑。秦朝的戍卒不适应边疆的水土,戍边的人死在边境,运输物资的人倒毙在路上。秦朝百姓看到去服兵役就像去送死一样,于是秦朝就用谪发(zhé fā,即谪戍,将有罪之人发往远方戍边)的办法征发百姓,先征发犯罪的官吏、入赘的女婿和商人,后来又征发曾经有市籍(商人的户籍)的人,再后来征发祖父母、父母曾经有市籍的人,最后甚至征发居住在闾左(秦代指主要由雇农、佃农等构成的贫苦人民)的人。这样的征发很不得人心,百姓们认为去服兵役有万死之害,却没有丝毫的回报,死后连一算(古代的一种赋税)的免除都得不到。天下人都清楚地知道这样的灾祸会降临到自己身上。陈胜去戍边,到了大泽乡(今安徽宿州东南),率先为天下人发出反秦的号召,天下人就像流水一样响应他,这就是秦朝用暴力胁迫百姓服兵役的弊端。匈奴人的衣食来源不依赖于土地耕种,他们的生活方式容易侵扰边境,他们迁徙不定,时来时去,这是匈奴人的谋生方式,却让中原百姓无法安心耕种。如今匈奴人多次在边塞附近游牧、打猎,侦察边境的守备情况,看到汉朝守边的士兵少就入侵。陛下如果不救援,边境百姓就会绝望,从而产生投降敌人的想法;如果救援,派的兵少了不管用,派的兵多了,等远处郡县的兵赶到,匈奴人又已经离开了。如果聚集军队长期驻守,耗费太大;如果解散军队,匈奴又会再次入侵。这样连年如此,中原就会陷入贫困,百姓也不得安宁。陛下担忧边境,派遣将领官吏、征发士兵去治理边塞,这是极大的恩惠。然而让远方的士兵守边,一年轮换一次,他们不了解匈奴人的特点,不如挑选一些人长期居住在边境,让他们安家立业,从事农业生产,并且做好防备工作。为他们修筑高城深堑,在要害之处、交通要道修建城邑,规模不少于千户人家。先为他们建造房屋,准备好农具,再招募百姓,赦免他们的罪行,封给他们爵位,免除他们全家的赋税徭役,供给他们冬夏的衣服和粮食,直到他们能够自给自足为止。如果边塞的百姓得到的利益不多,就不能让他们长期留在危险的地方。匈奴人入侵时,如果有人能阻止他们掳掠百姓和牲畜,就把被抢物资的一半赏赐给他,官府为百姓赎回被掳走的人。这样,邻里之间就会相互救助,百姓们也会为了保护亲人、获取利益而不怕与匈奴作战,这并不是因为他们感激皇上的恩德,而是为了保全亲人、获取财物。这与从东方征调的戍卒不熟悉边境地形、心里害怕匈奴的情况相比,效果相差万倍。在陛下当政之时,迁徙百姓充实边境,让远方没有屯戍的劳苦,边塞的百姓父子相互保护,没有被掳掠的忧患,这样的利益能施及后世,陛下也会获得圣明的美名,这与秦朝征发心怀怨恨的百姓去戍边相比,相差太远了。”皇帝听从了晁错的建议,招募百姓迁徙到边塞。晁错又说:“陛下招募百姓迁徙到边塞来充实边疆,使屯戍的事越来越少,运输的费用也越来越少,这是极大的恩惠。下面的官吏如果真能领会陛下的厚惠,奉行严明的法令,照顾好迁徙来的老弱之人,善待那些强壮的人,团结他们的人心,不侵害他们的利益,让先来的人安居乐业,不想念故乡,那么贫民就会相互羡慕,争着前往。我听说古代迁徙百姓,要观察当地的阴阳和谐情况,品尝水泉的味道,然后营建城邑,划分里巷,规划住宅,先为他们建造房屋,每家都配备器物。百姓来了有住所,有劳作的工具,这样百姓就容易离开故乡,乐意前往新的城邑。为他们设置医生和巫师,用来救治疾病,举行祭祀活动,让男女有婚姻之事,生死相互照顾,坟墓相互靠近,种植树木,饲养家畜,房屋完好安全,这样就能让百姓喜欢他们居住的地方,有长久居住的心思。我又听说古代设置边县来防备敌人,让五家组成一伍,伍有伍长;十伍组成一里,里有假士;四里组成一连,连有假五百;十连组成一邑,邑有假侯。这些人都要挑选邑中贤能、有智谋、熟悉地形、了解民心的人担任。平时让百姓练习射箭的方法,战时就教导百姓如何应对敌人。这样,军队在内部就能训练有素,在外部就能制定正确的军事策略。让百姓熟悉作战技能,不要让他们频繁迁徙。小时候一起游玩,长大后一起共事,夜里作战能听到声音就相互救助,白天作战能看到面容就相互识别,彼此之间的友爱之情足以让他们拼死相救。像这样,再用丰厚的赏赐来鼓励他们,用严厉的刑罚来威慑他们,他们就会前赴后继,勇往直前。迁徙来的百姓如果不是强壮有才能的人,就只会耗费衣食,没有用处;即使有才能,如果没有好的官吏管理,也不会有成效。陛下如果与匈奴断绝和亲,我私下猜测他们今年冬天会向南侵犯。如果能狠狠地整治他们一次,就能让他们终身受到重创。想要树立威严,就要在匈奴刚入侵时就挫败他们,如果他们来侵犯却不能制服他们,让他们得逞后离去,以后就很难让他们归服了。”

汉文帝前元十四年(公元前166年),冬季,匈奴老上单于率领十四万骑兵入侵朝那(今宁夏固原东南)、萧关(今宁夏固原东南),杀死北地都尉孙卬(áng),掳掠了很多百姓和牲畜,一直打到彭阳(今甘肃镇原东南),还派奇兵烧毁了回中宫(今陕西陇县西北),侦察骑兵一直到了雍(今陕西凤翔南)、甘泉(今陕西淳化西北)。皇帝任命中尉周舍、郎中令张武为将军,征发车千辆、骑兵十万,驻扎在长安(今陕西西安)附近,防备匈奴入侵。又任命昌侯卢卿为上郡将军,宁侯魏遫(chì)为北地将军,隆虑侯周灶为陇西将军,分别屯兵在上郡(今陕西榆林一带)、北地(今甘肃庆阳一带)、陇西(今甘肃临洮一带)。皇帝亲***劳军队,训练士兵,申明教令,赏赐官兵,还打算亲自出征攻打匈奴。群臣纷纷劝谏,皇帝不听。皇太后坚决阻拦,皇帝才放弃出征的想法。于是任命东阳侯张相如为大将军,成侯董赤、内史栾布都为将军,率军攻打匈奴。单于在边塞内停留了一个多月才离去,汉军追击出边塞后就返回了,没有斩获。

汉文帝后元二年(公元前162年),匈奴连年入侵边境,杀害抢掠了很多百姓和牲畜,云中(今内蒙古托克托东北)、辽东(今辽宁辽阳一带)受害最为严重,每个郡都有一万多人被杀掠。皇帝为此忧虑,于是派使者给匈奴送去书信,单于也派当户前来答谢,汉朝又与匈奴和亲。

汉文帝后元三年(公元前161年),匈奴老上单于去世,他的儿子军臣单于即位。

汉文帝后元六年(公元前158年),冬季,匈奴三万骑兵入侵上郡(今陕西榆林一带),三万骑兵入侵云中(今内蒙古托克托东北),杀掠了很多百姓和牲畜,烽火一直传到甘泉(今陕西淳化西北)、长安(今陕西西安)。汉朝任命中大夫令免为车骑将军,屯兵飞狐(今河北涞源北);原楚国丞相苏意为将军,屯兵句注(今山西代县西北);将军张武屯兵北地(今甘肃庆阳一带);河内太守周亚夫为将军,驻军细柳(今陕西咸阳西南);宗正刘礼为将军,驻军霸上(今陕西西安东);祝兹侯徐厉为将军,驻军棘门(今陕西咸阳东北),防备匈奴入侵。皇帝亲自去慰劳军队,到了霸上和棘门的军营,皇帝的车马直接驰入,将军及其下属都骑着马迎送。不久后,皇帝前往细柳军营,军营中的将士都身披铠甲,手持锐利的兵器,弓弩张开,弓弦拉满。皇帝的先行卫队到达军营,不能进入。先行官说:“天子马上就到!”军门都尉说:“将军有令:‘军中只听将军的命令,不听天子的诏令。’”过了一会儿,皇帝到了,还是不能进入。于是皇帝就派使者手持符节去告诉将军:“我要进入军营慰劳军队。”周亚夫这才传令打开营门。营门的守卫士兵对皇帝的车马随从说:“将军规定,军营中不准纵马奔驰。”于是皇帝就控制着马缰绳,缓缓前行。到了营中,将军周亚夫手持兵器行礼说:“穿戴铠甲头盔的军人不行跪拜之礼,请允许我用军礼参见。”皇帝被感动,表情变得严肃起来,手扶车前横木表示敬意,并派人向周亚夫致谢:“皇帝敬重地慰劳将军。”劳军仪式结束后,皇帝离开军营。群臣都感到惊讶。皇帝说:“啊!这才是真正的将军啊!先前霸上和棘门的军营,就像儿戏一样,他们的将军本来就可能被袭击而被俘虏。至于周亚夫,难道是能够侵犯的吗?”皇帝对周亚夫称赞了很久。一个多月后,汉朝的军队到达边境,匈奴也远离边塞,汉军就撤回来了。于是皇帝任命周亚夫为中尉。

汉景帝元年(公元前156年),夏季四月,朝廷派遣御史大夫青到代地(今河北蔚县一带)与匈奴和亲。

汉景帝前元五年(公元前152年),朝廷派遣公主嫁给匈奴单于。

汉景帝中元二年(公元前148年),春季二月,匈奴入侵燕国(今北京一带)。

汉景帝中元六年(公元前144年),六月,匈奴入侵雁门(今山西朔州一带),一直打到武泉(今内蒙古呼和浩特东北),又进入上郡(今陕西榆林一带),抢走了官府苑囿中的马匹,汉朝的官兵战死了三千人。陇西(今甘肃临洮一带)太守李广当时担任上郡太守,他曾经带着一百多名骑兵出行,突然遇到几千名匈奴骑兵。匈奴人看到李广,以为是汉军的诱敌之兵,都很惊慌,跑到山上摆开阵势。李广的一百多名骑兵都非常害怕,想要骑马往回跑。李广说:“我们距离大军有几十里远,如果就这样带着一百人逃跑,匈奴人追上来射箭,我们立刻就会全部被消灭。现在我们留下来,匈奴人一定认为我们是大军的诱饵,肯定不敢攻击我们。”于是李广命令骑兵们说:“前进!”一直走到距离匈奴阵地约二里的地方才停下来,又下令说:“都下马解下马鞍!”他的骑兵说:“敌人那么多,离我们又近,如果有紧急情况,怎么办?”李广说:“那些敌人以为我们会逃跑,现在我们都解下马鞍,表示不跑,这样就能让他们更加坚信我们是诱敌之兵。”于是匈奴骑兵果然不敢攻击。有一名骑白马的匈奴将领出阵来监护他的士兵,李广立刻上马,带着十多名骑兵冲过去射死了白马将,然后又回到自己的骑兵队伍中,解下马鞍,让士兵们都放开马,躺在地上。这时天色渐晚,匈奴军队始终觉得很奇怪,不敢进攻。到了半夜,匈奴人以为汉军在附近有伏兵,想要趁夜袭击他们,于是全部带兵撤离了。天亮后,李广才回到他的大军之中。

汉景帝后元二年(公元前142年),三月,匈奴入侵雁门(今山西朔州一带),太守冯敬与匈奴交战,战死沙场。朝廷征发车骑和材官(秦汉时地方预备兵兵种)驻扎在雁门。

汉武帝建元六年(公元前135年),匈奴前来请求和亲,天子让大臣们商议此事。大行令王恢是燕地人,熟悉匈奴事务,他提议说:“汉朝与匈奴和亲,大概过不了几年,匈奴就会再次违背约定。不如不答应,发兵攻打他们。”韩安国说:“匈奴人如同飞鸟般迁徙不定,很难控制。自上古以来,他们就不属于中原管辖。如今汉朝如果行军数千里去与他们争夺利益,人马会疲惫不堪,而匈奴却能以逸待劳,占据有利形势来对付我们的弱点,这是一条危险的道路。不如与他们和亲。”大臣们商议时多数人都附和韩安国的意见,于是天子同意了和亲。